出了门,车子就往左拐,沿着金属墙壁行驶,车轮在马路上滚动。薇尔开着车,看向前方,撇了一眼后视镜,镜子反射着缇与MAR99的身影,车内有微弱的灯光,所以可以看清她们在车上的一举一动,MAR99的脑袋枕在缇的右肩上,薇尔说:“说起来,你打算就一直像这样照顾她吗?其他的问题怎么解决?比如住宿问题。”
“我打算明天再处理这件事,不过我得先帮她下载基础模块才行,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无法独自处理任何事情。”缇伸手右手,抚摸MAR99的脑袋,动作很轻,就像摸极其珍贵的宝物一样。
“是嘛,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尽管和我说,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多个人替你分担烦恼,总该是好的。”薇尔面带笑容,那是种是极为纯真的笑,它不带有任何利益性目的,可惜坐在后方的缇看不到。
“谢谢你,薇尔,一直来你都是这么照顾我,我简直都快要爱上你,不如我们去领证?”缇爽朗地笑着,并向薇尔开了句玩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但薇尔并没有回应那个玩笑,尽管她总喜欢自诩为缇的妻子,但此刻的她也只是红着脸,什么也没有说,即使她真有可能把这回事当真。
车子再一次经过广阔的路口,左边是狭窄的通道,相对于右边广阔的道路而言它是狭窄的,薇尔继续前进,依旧是沿着金属墙壁。路上还是那些树和路,只不过在黑夜下显得不怎么出众,若是在白天,便会发现那些树依然是只有颜色不同,它们是紫红色的。
走道上渐渐出现行人,虽说只能看见一些黑黑的人影,但缇她们可以确定,这些人影都是五、六人一组,一共有四、五组这样的人影,她们被汽车甩到身后。这些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小队,像这样只有夜晚才能回来的情况并不罕见,因为无论是早上还是中午,都有可能见到像这样不久前完成任务,刚刚才回到基地的队伍。这里是基地成员居住的地方,除了基地领导人——主脑之外,其他成员都住在这。
她们先是通过拦截杆,再向亮着灯的警卫室的女性出示身份卡,无论是那个地方都是这样,只有进入里面才需要出示身份卡。
刚进入不久,无论是人走路,还是车辆行驶皆是如此,就可以看到一栋栋宿舍楼排列着。宿舍楼非常大,每个宿舍楼有二十层,每层有二十间房,每间房可以凭借一个阳台,三扇窗户划分,阳台很大,即使让它装下三张用来饮用下午茶的桌子以及成套的椅子,也依然剩下不少空间,拿来晒十人份的衣服也是绰绰有余,一扇窗户挨着阳台,里面的人一但伸出手臂,就刚好可以碰到阳台右上方的护栏,三扇窗之间相差十三米,最前面的窗户距离它左边的小窗口很近,伸出手却是碰不到的,小窗口左边是阳台,但从小窗口伸出脑袋往阳台方向看去,就只能看到它最外面的护栏。
薇尔把她们送到众多宿舍楼之中的一栋宿舍楼楼下,这栋宿舍楼的最左侧和最右侧都写着两个字,如果站在它旁边的宿舍楼和它之间夹着的过道上,在太阳还挂在空中的时候往那看,就会看见竖着写的两个蓝色字符——M6,上下两个字都写得很大。薇尔说:“我不就不上楼了,一会我还要给事务部的人送东西。”车窗完全打开,坐在车里的薇尔朝缇晃了晃手中的记录板。
“好,路上注意安全。”缇朝薇尔挥手,在确认汽车离开自己的视野后,便拉上MAR99的手转过身,朝门的方向走去。那是扇旋转门,四片玻璃并在一起,拆下来从最上往下看就是一个字母X,缇推着玻璃门前进,两人身后的玻璃门也随着她们彻底进入宿舍后关上,将她们与外界分割。
宿舍第一层并不提供住宿服务,如果你在没有安排房间的情况下需要一个用来渡过夜晚的房间,那么就可以和住在这一层楼的管理员商量,她就住着在右手边的房间里。她们正对面是另一扇旋转门,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另一栋宿舍楼,也是可以看到阳台的那一面,旋转门右边就是电梯,如果住得楼层够高就可以考虑乘电梯上楼,往电梯右边一直走就可以走到一个通道面前,它的大门一直开着,这里是让你走楼梯上楼的地方,在旋转门左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休息区,几张沙发摆在那,中间还有一个圆桌。
缇带着MAR99走到电梯前,一共有五个电梯,她们要坐的是最左边靠近旋转门的那个。按下开关,从电梯门那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在电梯里往外看可以看见对面的宿舍楼,电梯表面是一层玻璃,人乘坐地方则是一个圆形的金属乘板,两人进入电梯转过身,面向墙壁,操作键面被嵌在墙上,缇按下操作键面上显示的数字10,电梯门便发出叮的一声合上,接着开始运作。
电梯运作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但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到咚隆隆——的声音,虽说它的声音还没有人们呼吸时鼻腔所发出的声音大。MAR99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她总是忍不住往后看,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第一次乘坐这种电梯时所带来的体验对她可不怎么友好。缇一声不吭,把MAR99抱在怀里,抚摸她的脑袋,渐渐的,她的身子不再颤抖。
操作键面上方有个黑色边框的蓝色屏幕,在它显示的黑色数字从1变成2,最后变成10之后,随叮的一声响起,电梯门被打开。过程很漫长,对于MAR99是如此,即便实际上只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
缇扶着MAR99走出电梯,她们身后的电梯门关上,电梯接着往上运行,MAR99抬起头看向面前离自己不远的楼房,一扇蓝绿色的金属门出现在她面前。在缇放开怀中的MAR99后,她拉起MAR99的手往前走上几步。在走廊上走了大概有十步的距离,金属门上的黑色数字10就出现在她们面前,很清楚的写在那个嵌入墙里的白色门匾上。公共走廊除了五个电梯的位置,其余皆被墙壁围着,墙壁有1米6高,颜色是浅红色,走廊上方有几颗区间较小的圆灯并列着,灯光不是特别明亮,但足以用来看清门匾上的数字
MAR99以为这间房就是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但实际上不是,缇牵起她的手,转过身,向右手边的方向走去。在走上大概二十步后,便到达下一个金属门,门匾上写着11,门口有一个箱子,虽然会挡着不让你进入房内,但却不会挡住门。
金属门没有把手,但右边墙壁上距离地面1米2处挂着一个设备,它有一个亮着的蓝色屏幕,上面没有显示东西,屏幕下是一个小键盘,有36键,通常自带一个繁琐的密码,但很少会有人去记它,即便输入后不刷卡就可以打开金属门,键盘和屏幕右边是一道突出来的缝,那里是用来刷身份卡的地方。缇掏出身份卡往那一刷,金属门发出嘟噔——的声音,两扇门分别向左、向右缩进墙中。
缇松开MAR99的手,蹲下身子去抬那个箱子,虽然它对人类而言有些重,但让缇把它拖进屋内可没有问题。
MAR99跟着缇走进屋内,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她听见咚的一声,那是缇放开手中的箱子时摔到地上所发出来的声音。接着缇借着门外的灯光,按下墙壁上所有按钮,天花板接连传来啪、啪、啪三声声响,长条灯也随着声音接连点亮白色的灯光。
身后传来嘟噔——的声音,但两人都没有去在意这个,因为眼前的一幕更能引起她们的注意。金属门所在的地方被称为门厅,往前走上几步就是客厅,数个瓶子倒在地上、沙发上,电视机以及桌子上还摆着几瓶没有开的。瓶子是黑色的,每一瓶都是这个颜色,它们也都是玻璃瓶,瓶口有个黄色的盖子,上面写着贝酒两字,颜色也是黑的。
此刻的缇虽然不说一句话,但她的内心却充满言语。完蛋了,早上起来没有收拾,这可真是丢人,MAR99不会嫌弃我吧?毕竟谁会喜欢一个嗜酒如命,又脏又乱的酒鬼。如果她嫌弃我的话,我又该做些什么才能改变她对我的印象?如果早知道今天是她回归的日子,那我肯定好好收拾一下。希望她不会在意那几个没什么用处的瓶子。
缇看向MAR99,依旧是可爱的面孔,呆滞的表情,这便让她送了口气。
“呼......”缇用手擦了擦自己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说:“MAR99,我看你今天很累了,不如现在就回房间休息,正好可以给你下载模块。”说罢便强行拉着MAR99穿过客厅,朝一张正对着她们的单人沙发后面走去,那里是通往过道的地方,如果直走可以走向阳台。过道和客厅之间被一面墙隔开,客厅里的电视机也正好靠着墙壁。过道很大,两、三个人并排走着也没有问题,进入过道后,面对阳台,缇拐了个弯,再直直地走,她可不准备带MAR99到阳台上打地铺。阳台旁边有一个房间,那里没有收拾好,所以并不是她的目的地,走了几步又到下一个房间前,它就在刚刚那个房间的右边,同样也没有收拾好,最后她们来到一个刚好卡在角落的房间,这个房间对面是过道,如果直直地往前走,一直到过道尽头为止,就可以弄明白一共几间房,右边有两间,左边有三间,一共8间房,其中包含左边的一间卫生间以及一间浴室。缇的房间就在角落房间的旁边,其余的空房间在过去都有人住着——缇的队友们。
缇左手握住角落房间圆圆的门把手,往右一转,咚咯一声,再往前一推,这扇木门便靠到了墙上。木门正对面就是窗户,窗帘没有拉开,所以屋内很暗,缇松开MAR99的手,然后在墙壁上找开关,在摸到像塑料疙瘩后,她按了下去,嘟噔一声,天花板正中央的圆灯亮起白光。
窗帘是两块深紫色的遮光布,月光无法穿透它,窗户旁边有一个大大的衣柜靠着墙,衣柜前面是一张床,床头靠墙,床的左边的一个床头柜同样贴着墙,上面有一盏床头灯,灯头是倒口着杯子的形状,床的右边是一台机器。机器的颜色是黑色,像电脑主机一样,但它的背上有一个液晶屏幕的,屏幕是灰色的,被玻璃框框在机器里,屏幕右下角有一个圆形的按钮,是机器启动时需要按的,机器的背后有一条电源线,往地面下垂连着床旁边的一个白色插座,还有两个插口没有插上的。
机器的前面有三个一模一样插口,不知道可以用来做什么,但缇没有管这些,她按下那个按钮。屏幕亮起,上面的显示着数行目录,缇转身走向衣柜,从衣柜下面九个抽屉最中间的那个里拿出一个像是头戴式耳机的东西。它是黑色的,由一个塑料长条连着两个扁圆的软球围成一个圆,软球之间不相连,右边的软球有一条线连着,线足有两米,那条线的末尾是一个方形接口,刚好可以连接机器前面的那几个插口,它的左右各有四个按钮,右边的上下分别是正三角和倒三角的图形,左边则分别写着YES和NO。
缇把接口插到机器插口上,它是最左边的那个,屏幕上第一条目录明显变亮,在缇按耳机印着倒三角的按钮后,目录第一条变回它本来的样子,第二条就会亮起,她就这样一直按,直到屏幕上最亮的那条目录写着标准模块才停下。
“MAR99,到这里来。”缇朝向MAR99,她的右手拿着耳机,她的左手向她招手。一直站在门口的MAR99在听到缇的话后,便立马朝她走来。缇先把耳机调整好大小,再戴到她头上,然后看着她,指着床说:“虽然只有床铺,但我希望你能先将就下,等我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好,就立马把被子盖到你身上。”刚说完,缇就扶着MAR99,让她慢慢躺下,直到她彻底躺到床上后,缇便一手撑在着床上,弯着上半身趴在MAR99身上,按下她左边写着YES的按钮。
紧接着耳机上的两个软球发出声波,MAR99的眼皮渐渐闭上,缇站起身子,走出木门,在关门的时候,露出脑袋微笑着看向MAR99,小声说了句:“晚安,祝你做个好梦。”随着木门轻微的嘎吱声响起,整个房间独留MAR99。
缇走在过道上,脸上洋溢着笑容,她突然停住脚步,整个人倒在墙上,几滴眼泪夺眶而出,嘴里呢喃着:“你真的回来了......MAR66,”她扇了自己一巴掌,一个明显的掌印出现在她的脸上,又说:“好疼啊,好疼啊,原来不是梦......太好了。”
缇等了她足足有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盼望着她能够回到自己身边,直到现在她也忘不了那段最糟糕的时光,那是希望持续被粉碎的一年。
最初的第一天她走在路上,衣服虽然整齐,但手臂却一直是垂着,那时候她还没有适应自己的双手,那时候她是那么天真,她满怀希望,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笑容,直到她认定那是最棒的笑容为止,来到人偶制造厂,向那里的工作人员咨询有关MAR66的消息,结果却是令人失望的,不过没有关系,第二天再去就好。
第二天也依旧如此,但没关系还有第三天,第三天......第十天!
......
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我始终是没有听到任何有关MAR66的消息。我觉得好难受,如果当时没有下达那条愚蠢的命令就好了。每一天都沉浸在失去队友的悲伤之中,眼睛老是感觉又涩又干的,但就是睡不着。
......
又过去了一个月,我听从她的吩咐,每天饮上几瓶苦涩的酒,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贝酒。至于她是谁?她是我的队友啊!她没有死!MAR66也是!她就坐在那,阳台一张桌子旁边的靠椅上,她正喝着酒呢,和我一样也是贝酒。她举起酒瓶向我敬酒,我也同样敬酒。在她喝完一瓶酒后,她把空的瓶子放下,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而我还举着酒瓶朝那里敬酒,接着也学她把一整瓶酒喝完。酒瓶空了,我大声喊到,MAR66,MAR66,快给我拿瓶贝酒......无论我发出多大的声音都不会有人理会我,只有对面那瓶空了的酒瓶以及我手中的酒瓶和我作伴。
......
自那件事以来,已经过了半年,我感觉越来越差,拿瓶子的手总是会抖,有时候酒瓶从手中脱落也没有发现,MHG66已经不再把酒卖给我,除了她,再也没有人会卖酒给我,当初就因为她的名字带着66两个数字,我才到那里买东西,但是现在,她为什么不卖给我!为什么!
......
又过去几天,我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拿着空酒瓶,往宿舍走,在路上我遇到了表情冷漠的她——薇尔。在看到我后,她也和所有人一样,一副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对于她的眼神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我早就已经习惯这种眼神。我依旧是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爬上楼梯,走到11房的面前,却发现眼前的数字有时是1111,,有时是111,这层楼有这两个房号吗?我想我肯定是看错了,也许中间那个数字是2,所以我就往左边走,因为我的房号是11。在我刚想掏出身份卡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两眼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之后我醒了过来,脑子清醒许多,躺在沙发上,沙发上?那种情况下我都可以回家,我可真是厉害,我心里就一直这样想着,直到我看到旁边冷着脸看我的她之后,我才明白这里不是我家。
......
在和薇尔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每天都给她讲一些意义不明的冷笑话,就比如雪人为什么不能游泳,因为会化掉,但她的嘴角每一次都会稍微往上咧。像这样的笑话我说了很多,而她的表情也丰富许多,不再只有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
这几天我喝多了,不小心和她做了些蠢事,明明不仅不蠢,而且还能舒缓我烦躁的内心, 但我就是觉得蠢。她每天都对我笑,无论我们做什么,我说什么,她都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她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明明我只是把她当成替代品而已,之前讲笑话也是,我只是想从别人身上找回一点慰藉。
......
我尝试戒酒,以为这可以让我过上正常的生活,然后和薇尔一起活着,但我做不到,我欺骗不了自己,我始终忘不了她们,特别是那个替我取名的女孩,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在我心里的位置。我始终无法放下手中的酒瓶。
......
明天一过,今年就结束了,我想是时候结束了,如果明天她还是没有出现的话,我真讨厌现在的自己,如果让她看到现在自己的模样,那么她一定会很失望。今天MAR66的房间刚刚收拾好,天空就下起大雨,和那晚一样大,真令人讨厌,如果明天同样也是晴天的话,那就更令人讨厌了。
......
今天早上薇尔给我占卜,她说我今天会好运连连,我也不知道她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但今天实在是糟糕透了,晴天!但我还是要收拾一下心情,一如既往,我准备再到人偶制造厂碰碰运气,我已经不再期待她的回归,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去那吧,这件事情连薇尔也不知道。整理好衣服,带上身份卡,呆会就会用上,无视客厅的狼狈,我走出宿舍,强行让自己的嘴角往上咧,带着这种难看的笑容走向人偶制造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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